水管先生和向日葵君

【CH/美右】Miss•America (6)

    本章9k+,本来打算分两篇发,但分开的话故事连贯性就更加不好了(……)

   所以,就求求,留个赞,留个评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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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97年法国巴黎——

       “五万。”

       法兰西共和国张开五指,背脊挺直,烟蓝瞳仁倒映着美国代表团铁青的脸色,以及美利坚面无表情的模样。

       如此,他继而道:“而且是英镑——美国要和法国谈判,就拿出你们对英国那样的诚意吧。”

       将时间倒转,波旁的死并非混乱的结束,反而是几乎所有矛盾的爆发序幕。

       英美《杰伊条约》的签订打破了英法战争中美国中立的局面,相比昔日并肩作战的盟友,美国最终选择与曾经的宗主国媾和,无异于对法美同盟的背叛。再者,《杰伊条约》签订后不久,开国总统乔治·华盛顿正式离任,而拒绝了留任的提议。新上任的总统约翰·亚当斯极力反对法国大革命,发表了尖锐言论,因而在英美之间好不容易有所缓和之际,法美关系却骤然降至冰点。

       对此法国采取报复手段,同之前的英国一样,扣留和掠夺美国船只。美国的海上贸易自英国后又被阻碍。

       纽约忍住将报纸摔到地上的冲动,他的烦闷没有发泄口,又想起此时正忍受各地叛乱的阵痛的美利坚,只能把情绪都堵上。无论选择谁,这都不是美利坚的错,理智上纽约是这么警醒自己的。只是他们太过弱小无能,仅此而已。

       “弱小是原罪。”

       面对法国人的报复,激进的联邦党人强硬地要求与法国开战;而站在会议桌对立面的民主共和党人则反对开战。

       一张桌子,两派泾渭分明。联邦党的汉密尔顿在一侧,民主共和党的杰斐逊在另一侧,总统亚当斯是天平的轴心。党派之争早在乔治·华盛顿在任时已是暗流涌动,此刻则算是堂皇地摆上了台面。美利坚负着手,站在三角砝码的第四侧,首都费城立在她身后。

       ‘合众国不可能一直被动地承受,如果选择了英国而惹怒法国,那么英美条约又有什么意义?’

       ‘既然美国已经不再中立,我们可以联合英国向法国开战,以保卫我们的船只。’

       ‘十一月条约已经让国民不满了,再撕毁美法同盟,这无异于让两国人都心寒。’

       ‘当初和英国签约不正是为了避免战争?美国和法国还没到不可回旋的地步,就不能放弃和平的可能。’

       ‘你是说和法国谈判?美国再拿什么来谈判?’

       一个已经把主权摆在谈判桌上的国家,要拿出什么筹码,才能让对方相信自己的诚意?

       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与美利坚形成一道无形屏障,作为谈判桌的第四角,她和费城反而一言不发。她胸腔滞闷,自那一天咯血之后常是如此,心脏跳动得缓慢。这是动荡的病症,越是弱小的意识体,受其影响越大。

       “您还好吗?”费城靠近了来,附在美利坚耳边询问。

       “好多了。”美利坚摁着心口说,虽然缓慢,但她能感受到,心跳在一点点平复。

       彼时前美国总统、现军总司令乔治·华盛顿正在远方平叛。

       “我们和法国谈判。”

       美利坚一锤定音,所有目光凝聚到她坚定、而有些苍白的脸上。

       “现在的合众国不能卷入战争。只要在我所能接受的范围内,我可以为‘和平的时间’献出一切。”



       为缓和事态,1797年,美国总统亚当斯遣使赶赴巴黎,意识体亦随之同往,争取与法国达成和平协定。

       然而当美利坚率领代表团好不容易抵达巴黎政府的会议厅,法国外交部长却避而不见,法国意识体也未见其人,而仅派出三个代理人。美国总统的特使与美国意识体,对谈无正式名义的代理人,双方存在明显不对等——这是赤裸裸的侮辱。

       美利坚喉咙隐隐泛起血腥味。

       美方特使平尼克搭住美利坚的肩膀,沉静的眉目深望着她:“仅是三个代理人的场合不足以让您出席。请您将谈判交给我们,静候佳音。”

       一阵双目对视的无言之后,美利坚离开了议厅。这是当前他们仅能作出的回击。

       将谈判交给代表团,美利坚回到等候室。不一会儿敲门声想起,继而从门后走出一位法国政府的文员。他朝美利坚合众国的意识体颔首,以示敬意,接着说:“阁下,法兰西先生想要见您。”

       美利坚冷声道:“让他先叫上法国的外交长,然后再找我,也不迟。”

       “抱歉,是我没说清楚。”文员反应过来,继而道,“这是私人会面,法兰西先生想单独见您。”

       美利坚眼珠一阖,语气古怪:“你知道之前法兰西掐我脖子的事吧?单独见面,他又要做什么?”

       上一次、也是第一次会面时,法美意识体就债务问题爆发冲突,法兰西共和国当众掐住美利坚合众国的脖子,差点闹出外交事故。两边政府都刻意把事往下压,却也抵不住舆论流传。

       文员一时语噎。他目光往下,看着美利坚纤细的少女模样——男士掐一位少女的脖子,从各方面看都不是光彩之事——想到这般,文员没有再用公事公办的语气,他放软了些,话语里带了点请求的意味:“当前上头不打算让法兰西先生参与谈判,这可能是意识体间唯一的见面机会。”

       他的话暗示出了重要讯息。

       法国政府没打算站在平等的位面上,与美国进行谈判。


       “阁下,请进。”

       文员领美利坚来到一扇门前。法兰西共和国正在门里边。

       法兰西共和国坐在窗旁,一阵流动的风卷起他身上血腥的气味。

       自诞生始,这位法兰西意识体就环绕着血的味道,从断头台、议会到战场,正如这死伤不断的革命一般,血腥烙下了鲜明的印记。

       即使如此,当窗前自然光漫到他身上时依旧使人眼睛一晃。共和国像一尊古希腊雕塑。随后那神造般的作品忽地眸光一动,刹那间活了,生动起来。

       美利坚呼吸微窒。无论波旁还是共和国,法兰西的美丽都超过了语言所能够描述的范围。

       只是共和国眼底淡淡的乌青又立刻惊醒了她。共和国脸上憔悴的痕迹暗示他近来并不顺遂,或许这能成为劝法国让步的有利因素。

       “美国愿意给予法国和英国同等的最惠国待遇,作为和平的条件。”

       美利坚挪步至法兰西桌前,开门见山地说。通常没有双方政府的授意,意识体们单独达成的协议不具有法律效力,但能让对方意识体点头,对已方的谈判无疑非常有利,尤其是对方还是【实权意识体】的情况下。

       引路的文员见此,立刻会意地离开房间,关了门。

       英国咬下了北美的一大块肥肉,现在合众国主动把同样的肉割下来献上,这是美国所能拿出最重的砝码,法兰西却无动于衷。

       “我凭什么信任你,美利坚?想在法英之中左右逢源,你还不够格。”

       法兰西从桌子后边慢慢走了出来,靠近美利坚。他身形高而健长,睥睨着美利坚。

       “虽然是波旁的遗产,但我曾经仍相信法美同盟,可结果所有人都清楚......我不理解。美利坚合众国的诞生是法兰西共和国的催生剂,我们是共和国,本来是世上最为彼此的存在而欢欣的两个意识体才对。刚诞生之时我浑身上下都充满否定和质疑,有一瞬间我害怕失败,害怕自己只是历史的一出闹剧,如果共和诞生的意义却是告诉人们实现共和根本不可行,我该如何。然后我在【记忆】看到你,你的存在向我证明共和的可行性,“你存在”则证明“我存在”。”

       预料之外的情景,美利坚露出惊异之色。

       “然后我砍下波旁的头,你给了我杀戮的魄力。”

       这位法兰西的血气带着沉淀而凝固的旧迹,时时刻刻又增添新痕。近距离之下,美利坚很敏锐地嗅到了丝缕。共和国身上的血味相比上次只多不少。然而当共和国烟蓝的眼睛垂着睫毛,透着几分不解,那一刻却像个纯粹的孩童。

       “我们本不该刀剑相向,可事到如今又是为何。”

       相比以往并肩作战的盟友,美国却选择了曾经的宗主国。

       如果法美同盟没有被背叛。

       如果美利坚和法兰西坚持地联手对抗英吉利。

       如果美利坚没有倒向英吉利。

       如果——

       美利坚啪的一声,推开了法兰西的肩膀,突如其来的怪力震得法兰西不得不后退。后边的桌子及时地抵住法兰西的步伐,使他不至于太狼狈。

       法兰西不可思议地瞪大眼,把他推远的美利坚负着手,背脊挺直,冰湖般的眼睛除了冷漠没有其他。

       “法兰西共和国,我能够接受你责怪我,但别把自己看得过于重要,尤其是把法国想得对美国过于重要。”


       【“法兰西共和国做事确实有些出格,但却是头一个在王权本土、而且是在王权最肥沃的土地上,反抗并杀死它的意识体,这足够我爱上他了。”】

       【“就算法兰西共和国杀了波旁,可是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轻易地忘却了原本的仇恨,而且为又一个共和国、他的诞生而高兴。”】

       先前与费城的对话涌上了美利坚的脑海。


       “共和国,我告诉你为什么,我选英吉利而不是你——”美利坚咽下喉咙里的腥甜,“美国宁可不要法美同盟,不惜牺牲我们的主权,也要讨好英国,远不只为那像苟安一样的和平......!更因为我赌英吉利会赢。我在用美国赌:英吉利会战胜法兰西,他很强,就算他是个无耻之徒。”

       既然美国无法在欧洲战争中独善其身,那么就要选对这场战争的胜利者。而美国赌英国会胜出。

       法国固然有深厚的情谊,可若祂不能在与英国的战争中获胜,那么选择法国对于美国而言可能是场灭顶之灾。

       “为了利益,我能亲吻最残忍的暴君。法兰西,就算我们本该多么爱彼此,可你赢不了英吉利,‘爱’又有什么意义呢?当然,我也完全愿意爱你(为了谈判与和平),如今就看法国愿不愿意爱美国了。”

       房间外的文员捕捉到门缝里掩不住的吵闹声。法美意识体本就有私人恩怨在先,他担忧地想敲一敲门,小小提醒下二位注意分寸。直到争吵间,法兰西朝问了美利坚什么,文员听到发音类似“爱”的一个单词,似乎还有英吉利的名字,紧接着就是东西砸地的惊悚。房间里的动静惊动了其他人,恰好这时,美国代表团的人也循声而来。

       开门以后,引入眼帘的就是地上被撕碎的公文,赫然是法美同盟的协定,可能是两位意识体争吵间不小心使了点力。争吵过后的美利坚和法兰西都有些气喘,两张同样年轻的面庞还留有愤怒,以及失望,和另一些复杂的痛苦之色。

       对峙间,美国代表团将谈判的情况告诉了美利坚。内容非常简短,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内容,因为谈判根本没有开启——

       法国的三位外交代理人向美国代表团提出了5万英镑的贿赂,作为与外交长塔列朗谈判的前提。不仅如此,法国代理人又加上了1200万美元的砝码,要求美国资助法国在欧洲的战争,作为继续谈判的条件。

       美利坚森冷的目光像齿轮一样扭过来,望向法兰西的眼神就和看待其他任何欧洲强盗没有任何区别了。

       前往巴黎谈判的美国代表团拒绝法国政府带有侮辱性的勒索条件。消息传到国内,再次引起了众怒。美国媒体的头版赫然宣称:宁愿花费上千万美元的战争军费,也不给一美分的贿赂勒索。

    

       《杰伊条约》看起来很像一个笑话,它既没有使美国摆脱海上霸主的桎梏,反而把原本的盟友变成敌人。本是为了和平而订立的条约最终引发了另一场战争。



       美利坚未理会纽约等人的劝阻,换了戎装,准备踏上出征的海港。

       临行前费城执起剪刀,拂过美利坚的发幕,像裁剪绒布那般,手起刀落。美利坚头上一轻,颈间清爽,转过身,费城手中还留有她的一缕头发。

       “这么做值得吗?”费城忽然问,“如此孤注一掷。”

       自从费城无意间说错话后,他沉默了一段时间,但脑海里总是回忆起十三州挽着宗主国手臂的画面——应是受国内某些舆论影响了首都意识体的思绪,世俗的偏见在美利坚身上总是比其他意识体还要重。但费城本人再在意,也不愿多想。如今到了紧要关头,他仅最后问一句,日后则不再多言。

       “您....”这是个无关紧要又使人异常在意的敏感问题。

       与之前冷漠的回应不同,美利坚莹蓝的眼睛异常平静。她身体倾斜过来,往后靠在费城怀中,亲近的姿态出乎费城的意料。他扶住美利坚的肩膀。

       “法兰西也问我同样的问题。”美利坚忽然道。

       “现任法兰西?”

       “嗯,他问我是否仍爱英吉利。”说起来波旁也曾这般问。

       美利坚赤裸裸的言语像刮开了费城的皮肉直击内心,他目光微凝。

       “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提起我和英吉利结婚的事?”美利坚仰起头,伸手勾住费城的一边脖子,“因为所有人都觉得我会感情用事,他们总觉得我会偏向自己的丈夫,还是其他什么爱人,由此认为我不堪大用,但他们对英吉利和法兰西却不会这样想。”

       【就连我的首都也这么想。】

       美利坚的蓝眼宛如狼瞳,在费城眼中荧荧地,冰冷发亮。

       “甚至我还没嫁给英吉利时他们就这样想了!正因为他们是这样想,我才得和英吉利结婚!我完全没有办法....!”

       美利坚摁在费城颈间的手逐渐收紧,隐隐的刺痛蜂蛰似的。费城看见祖国的神色崩裂出从未见过的动容,带着些崩溃般的不解。

       “我没有办法......所有事情都由不得人,直到现在也一样。”

       曾经十三州的侍女询问她,要送给临别的英吉利什么礼物,十三州发觉自己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东西。她的世界是一整座古典庄园,古典庄园是英吉利的专属物,里面价值连城的、日常的东西都是英吉利的财产;十三州的衣食住行皆由英吉利提供,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连十三州正接受的思想和灵魂上的、非物质的教育,都是源于英吉利的意愿,他愿意给予她‘属于男孩’的知识和见闻。

       十三州没有什么能让英吉利看上眼的礼物,唯一拿得出手的是自己的婚姻。

       于是她用婚姻换得了宗主国的信任和庇护。

       “十一月条约的签订与此同理——我们要避免战争,即使无法避免,也到争取准备战争的时间。”

       “那您认为十一月条约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吗?”

       “完全没有——”

       美利坚忽然笑了。

       费城轻柔地拢住美利坚摁在他脖颈处的手,指腹慢慢地抚摸祖国的皮肤,传递着仅有的温度:

       “该抱歉的应当是我们。”

       恍惚间,乔治·华盛顿的面容与费城的重合,他离任前也曾如此说。

       我们要自由,却不得不以‘自由’本身作为妥协。

       我们要和平,换来的反而是同盟的反目。

       我们都曾为自己的弱小而心痛,纵使活到现在,也仍在为此而忍耐。

       费城紧握住美利坚的手,谦卑而虔诚地抵在额间。

       “所以,请您不要感到羞愧。”




       大海湍急的波浪雪堆一般击打船身,甲板边上扬起高昂的水花,雨滴似的甩在脸上。

       1797年的法美战争完全是大海之上的较量,然而彼时美国的海军七零八落,并没有一艘够格的战船,只能临时将商船改装为战舰。且由于法美双方均没有正式的公开的宣战,美利坚初期的航行任务是以驱逐法国雇佣兵、保卫美国商船为主。

       眺望台的侦察水手发出信号,海兵随即蓄势以待。美利坚立在甲板上,鹰一般的视力使她远望到身陷囫囵的商船,法国人的船几乎要撞到它身上。

       “冲过去!”美利坚抬起细长的枪支,瞳孔锁定了目标,“把法国人从美国人那掠夺的东西拿回来!”

       意识体作战有着比人类所完全不能比拟的优势,凝聚了整个国家的一切所塑造的不死之躯蕴含着化身战争兵器的巨大潜力。混战中的美利坚能避过子弹,弹道摩擦的风只在皮肤上留下一点点热。意识体的一只手能握住枪,另一只手能攥住刀,血肉之躯可在一瞬寒光中被一分为二,除非弹尽刀断,她都不会松开武器。

       美利坚一脚踩在大炮钢身上,看似细瘦的手把拴绳扯得哗啦作响,即将要彻底毁坏某座庞然大物的快意涌上头脑,把近几个月的情绪塞进炮口,一只手就拉响了开关,另一手仍握着她的线膛枪。炮弹把法国船舰砸出了打洞,巨响过后,巨大的船身开始断裂、下沉,水面鼓起高大的波浪。

       1798年7月的美利坚战果颇丰,美国的战舰俘获了八艘法国雇佣兵船只,营救了十一艘美国船,她的舰队击沉了一艘巨大的法国战舰。

       美利坚扶在船檐边,她听到心脏刺激的跳动连同海浪之声。激战过后,肌体的酸软后知后觉地清晰起来,美利坚口干舌燥,她需要水,或者酒精之类的。

       “阁下!”眺望台的士兵呐喊着,“发现敌方增援!”

       巨大的船只远远地,从海平线上来。

       “我们的火药不够了,伤员正在初步治疗。”美利坚的副官说完,正等待他的长官做出决策。

       “把剩下的火药用上,攻击敌船炮台。”

       战舰继续忙而不乱地运转起来,正准备迎接下一场逆风战。

       “借点水。”美利坚随便拿过一名士兵的水壶,直接拔开塞口,却嗅出壶里酒精的气味。

       “私藏酒?等活下来了,再找你算账。”她朝面露尴尬之色的士兵一笑,却毫不在意地灌下几口后,连着水壶一起‘没收’走了。

       翻卷的海浪声里混入远方陌生船只的破风声,剑拔弩张之际一株火光冲向法国雇佣船,流星一般,炮弹却不是来自美利坚战舰,而是新加入的一艘船,满载物资与弹药,桅杆飘扬的旗帜之上闪动着英国皇家海军的标识。

       英吉利迎着风浪伫立船头,森绿之眸如鹰锁定了猎物,海上的他尽是踌躇满志。

       英美双方的船相互确认信号,英国船的参战加重了交战天平的一边砝码。

       混战间,英吉利从船檐一跃,蕴含强大力量的身体轻巧地落到美军甲板上。法美海上冲突期间英国为美国提供了对付法国人的战争物资,但双方军队却没有合作,因而英国意识体出现在战场便出乎了所有人意料。

       英吉利快速地执起美利坚的手行了绅士礼后,转身说道:“别惊讶了,女士——我们打到法国佬船上去。”



       法国巴黎——

       文员为法兰西共和国送来了北美的海上战报。  

       法国人固然敬重他们的共和国,愿意为祂抛头颅洒热血,却始终对祂存有一份畏惧。这颗对血与死的畏惧之心在呈上战报时强烈地打着鼓——迄今为止,法兰西有着俘获数只美国商船和两艘美国战舰的成果,同时却也损失了至少五艘战船。

        文员紧张地盯着共和国,准确说,是盯着共和国手里载有战报的文书。

       法兰西共和国的双手曾挥下砍向波旁的屠刀,现在捏着薄薄一纸文书。看到已经捏皱的纸张,文员只想快点把珍贵的文书完好地拿回来。

       法兰西共和国最终将文书递还给了文员,很轻地,似是无力一般。

       大革命以后,相比严酷的对外战争,内部频繁的权力更迭才更扰乱意识体的精神状态,共和国如雕刻般的面庞呈现出无血色的白,甚至能在眼底看见憔悴与不眠的痕迹。

       “先生!”秘书长的身影快速走来,眼睛泛出激动的光。“波拿巴将军凯旋归来了!”

       年轻而传奇的新秀,波拿巴将军的名号赫赫响亮。

       秘书长抓起共和国的手。然而听到拿破仑·波拿巴的名号,意识体的身体却像石头一样僵硬。

       “去迎接法国的英雄吧!”




       于美利坚合众国而言,万幸的是,十八世纪末的法美战争并不算大型的军事冲突,甚至也由于双方都没有正式宣战,这场海上冲突并不能真正地称之为战争,后世以“准战争”称之。加之受欧洲动荡的掣肘,法兰西共和国意识体一直留守法国本土,无暇顾及北美。因而准战争中没有同等级的意识体对战,有合众国意识体所在的战舰几乎战无不胜。

       1799年法美准战争期间,大名鼎鼎的拿破仑·波拿巴远征归来,并于雾月政变后结束了法国内部政权频繁更迭的危险形势,出任法国第一执政。1800年秋,在法国第一执政的平和外交政策下,法美签署条约停止了持续三年的海上军事冲突,并解除法美同盟。

       条约签署当日,美利坚和法兰西共和国之间无比安静,彼此没有说一句话,仅在笔墨交换间签下了大名。美利坚看到共和国眼底的暗色,疲惫也带着无生机的静寂。

       条约签署完毕以后意识体们分道扬镳,朝相反的两道门离去。

       属于共和国的门后伫立着一个华光万丈的意识体,祂皮囊的光辉甚至胜过共和国,有着更多几分昔日法兰西王国的风采,但冷毅坚定的灵魂气息却更像共和国。祂对共和国还算恭敬,但举手投足间的力道不容对方拒绝。

       离去的美利坚没看到身后门后的那一幕,却落到了属于她的门后的英吉利眼里。等美利坚注意到英吉利的视线并循着它往后看,对门已经紧闭了。

       “回去吧。”英吉利收起冰冷之色,朝美利坚伸出胳膊,平和的、甚至能称得上柔软的神情一如从前。

       美利坚心头微颤。她捂住额头,请求般的低语:“请您别这样。”

       英吉利凝望着她,随即收回了手,最终他只在两人之间落下一句:“做得好,孩子。”

       旁人听来皆是意义不明。

       而作为当事人的美利坚倒是清楚地记得很久很久以前的曾经,英吉利把十三州抱到卧房后说出了这么一句。

       “好孩子,别怕,你做得很好。”彼时英吉利把十三州的脑袋搂到怀中,亲吻她的金发、额头和脖颈,安抚地顺她的背。他们还未曾这么亲密过,两具躯体仅有单薄的衣裳之隔,肌肤弹性的触感清晰异常,当英吉利的嘴唇碰到十三州的脸,略有低寒的温度反而令她抗拒和害怕。

       对父亲和丈夫,即对眼前人的爱慕相比起灵魂被吞噬的恐惧而言,不值一提。但十三州仍然极力地忍耐,手攥住英吉利的衣服,有点抖。

       列强环绕之下,未成熟的殖民地尚未能独立行走,她还需要宗主国的庇护,他们还连在一起,他们要连在一起。十三州意识到这一点,为此她能够克服和容忍一切。既然人类女子能够扛起责任,而且做的很好,她为什么不能呢?

       英吉利得到了她的这份回应,即十三州的答案和气魄——他只要这一点。就算女性的躯壳给十三州引来了偏见,宗主国的人希望她无能而贤惠,英吉利却依旧以他的形式,教会她利益至上的处世之道。

       “好姑娘,安心睡吧,睡吧......”

       就像是看到了孩子终于能独立行走的任何一位父亲,即便带着笨拙的蹒跚,也足够使人欣慰。由此那一刻英吉利从未这般温柔。

       这是日不落对待弱者的所愿意给予的慈悲,是一种旁人难以想象的、脱离了利益的爱意。

       翌日清晨,十三州仍在睡梦之时,英吉利翻出床头藏有的刀。刀尖刺进掌心皮肉,血争先从割痕缝隙里溢出。英吉利把手心的血抹到床单上。顷刻,伤痕逐渐痊愈,一只贵族的完好的手——这是日不落的强大之处。

       强大到他能够给予她一切,能够夺走她的什么,也有权力和力量去尊重、保留她什么。

       这才是真正震撼美利坚的一点,一直到很久很久的以后。而相比之下,她却连反抗都不能。这比对方直接占有她更使她愤怒和深刻。

       英美意识体并肩行走间,美利坚望向英吉利,同时英吉利也看向了她。日不落深邃的面容挂着掌控者的胜利的笑意。

       美利坚的“父亲”兼曾经的“丈夫”啊,是一座难以撼动的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即使是独立以后的今日竟仍是如此,致使她不得不背叛法兰西。

       耀蓝瞳眸之中暗流汹涌,似是把无奈、痛恨与愤怒沉入那漆黑的深海,而留在海面的莫不是一片平静。

       在她的机会到来之前,必须得忍耐。

       美利坚要快点长大。



       1799年12月法美准战争期间,美国第一任总统乔治·华盛顿逝世于冬日。 

       他曾握住美利坚的手,正如他平叛临行前做的那样,让她快些长大。

       请快点长大吧。


       乔治·华盛顿的葬礼上,有人悄悄地赶来,在费城耳边说了什么。

       费城闻此一怔,即刻走至墓前,找到一袭黑裙的美利坚。

       “祖国......新首都的意识体,诞生了。”


       那个孩子是在国葬期间诞生的。

       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祖国,是一位身着黑裙,有着生动双眼,却不得不保持庄严肃穆的少女,合众国各个州、城意识体们、官员们、元勋们环绕着她,散发出压抑的气场。但这妨碍不了内心油然而生的归属和依赖之心,犹如落入世尘的稚童找到了他的母亲。

       费城无所言语,纽约则审视般地打量着他。

       直到中央的美利坚上前,俯身触摸了他,纤瘦的身躯神奇地驱散了所有压抑不安。

       美利坚凝视着她的新首都,这个今后将由她手把手带在身边的孩子——在伟大人物逝去的时间里,悲伤的、未知的、又充满希望的存在,有一对天空般的眼眸。

       “你的名字,就叫【华盛顿】。”

       荣耀的名字。


       新首都意识体诞生后,美利坚没有在美国本土停留太久,即刻踏上了前往欧洲、签署法美停战条约的船。在她回来前,由即将卸任的首都费城教导华盛顿,但和华盛顿相处最多的却是纽约。

       “你得快点熟练这套权力的运作体系,在祖国身边完美地胜任自己的职责。”

       纽约隔着一桌子书和笔,对孩童模样的华盛顿说道。

       “我无法成为祖国的首都,所以作为首都的家伙得做得和我一样好,我才放心。”

       “那你呢?”华盛顿停下笔,抬头问道。

       “......比起当首都,我有更合适的位置。”纽约声音沉而坚定,“而且这个位置,我的用处必须要不比首都小。只要我对美利坚确实是无可替代、不可或缺的,那首都不首都也无所谓了。”

       纽约和美利坚实在相像,虽然没有少女柔和纤细的轮廓,但其背影依旧将华盛顿的眼睛晃出了某种错觉。野心、意气、异常的优秀——如果美利坚是个男孩,兴许便是这样。

       “要快些长大。”临行前,美利坚对新生的首都意识体说,似是督促,又似祝愿。

       “我不会输给你的。”

       华盛顿对纽约说,天空蓝的眼睛第一次地流露出,合众国的意识体们惯有的执拗。


       请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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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英吉利把血抹到床单上那一段,来自俄剧《叶卡捷琳娜大帝》的情节。


美英法的故事暂且告一段落!其实还有关于加拿大和拿法的故事,但分开讲也没什么,应该。

这一篇写的是挺憋屈,而且有点晦涩,改了好多次

这段历史在男美的世界,人物情感和情节就简单明了很多,毕竟相比女美,男美不用承受当时世俗对女性那种理所当然的偏见。性别的转换影响不了大历史走向,但对个人而言很可能是巨大的蝴蝶效应。男美和女美的性格就挺不一样,后者更偏执、敏感、别扭。

刀子打铁辛苦,下篇做点甜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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